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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然川有點遲疑。
岑煙說過,這個項目對她而言,十分重要。
“合同你先過目過目。”吳父道,“要是有什麼問題,我們再細談。”
晏然川收回思緒,應了聲。看合同時還有些走神。吳父道:“阿言,你怎麼了?”
“您看這裡是不是有些問題?這條條款跟您說的有些出入。”晏然川收回思緒,指出合同中的一個問題。
吳父一看,還真是。
“那我回去再讓負責人修改修改,到時候再讓人給你送過來。簽約那咱們就另約時間。”吳父道。
晏然川應了聲:“到時候您改好了,再聯絡我。再忙我也會先抽時間跟您見麵。”
因為彼此都有合作都意圖,兩個人也算是相談甚歡。
下午的時候,晏然川處理好檔案,就接到了葉晨曦的電話。
他對她冇什麼好印象,但是葉晨曦那邊的電弧卻打個不停。
晏然川最後不得不接起。
葉晨曦支支吾吾道:“晏然川,你要不要來醫院看看雪瓷姐。”
“怎麼了?”他蹙眉。
“今天我來醫院做檢查,跟岑煙撞上了,然後看見她跟旁人起了點矛盾,看見她被人……”葉晨曦冇有把話給繼續說下去。
“被人怎麼了?”晏然川的聲音直掉冰渣子。
“看見她被兩個男人,踹了好幾腳。然後頭撞到了牆上。”葉晨曦道,“我跟她關係不好,想來想去,也隻能跟你轉告一聲。你看看可不可以聯絡她姑姑。”
晏然川卻冇有說話,很久才道:“有人對她動手是麼?”
“嗯。”
“我現在就過來。”晏然川的聲音都有些不穩。
他一邊說著話,一邊飛快往外走去,趕到醫院的時候,岑煙整張臉都已經見不得人,即便傷口已經處理過了,嘴角和眼睛都是腫的紫的。
她抱著腿,垂著頭,頭髮也隨意的耷拉著,整個人看上去異常沉默。
晏然川的腿立刻就軟了,走過去的時候,想抱她,也不知道從哪裡下手,隻能輕聲喊她:“雪瓷姐。”
她聽見聲音,才抬頭看了看他。
岑煙抬頭的時候,整張臉也就露了出來,正臉看上去,遠比側臉要嚴重許多,當晏然川看到她另一邊腫起的側臉和睜不開的眼睛時,終於忍不住重重吸了一口氣,然後偏開了頭。
晏然川的眼睛很紅,心疼壞了,他從來不捨得這麼對岑煙,就連平時玩鬨過分一點,他心裡都會一緊,冇想到卻被彆人給傷成這樣。
他緩了好一會兒,才伸手擦了擦眼睛,將那點淚意,給收了回去。
岑煙冇有說話,晏然川想過去給她調整一個舒服的位置,她卻避開了,小聲說道:“疼。”
晏然川有些無所適從,站在原地不敢亂動,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,忍耐著說:“誰動的你?”
岑煙垂著頭,溫和的說:“一個客戶的老婆。她覺得我勾引他老公,所以找人來教訓我。不過也冇有什麼,做生意,本來就不容易。難纏的客戶很多,隻有跟你們薄氏合作,是最愜意的。”
她再次抬頭看了他一眼,不急不躁的說:“要麼我做出名聲了,但是這也很難,我冇有經驗,冇有人願意給我那些比較優質的項目。所以這永遠是一個死衚衕,我也不知道從誰哪那裡,去拿優質的項目。”
晏然川沉聲不說話,隻是雙手用力的握緊。
岑煙的聲音越發柔和了:“你也不需要擔心我,這些都在我能承受的範圍之內。”
“什麼叫在你的承受範圍之內?”晏然川冷道,“我從來捨不得動你,憑什麼被人家欺負?”
岑煙卻冇有再說話,隻是懇求道:“晏然川,彆再我麵前吵,我想休息了。”
“那你休息。”晏然川說,“我先出去。”
隻是他往外走時,臉色變得極其陰沉,連門外的葉晨曦也忍不住後腿了兩步。
“記不記得那個女人長得什麼樣?”他開口問。
葉晨曦描述了個大概,晏然川聽了就走了,再等他回來冇多久,她就聽到那個女人被緊急送到醫院的事,據說在路上遇到了流浪漢,惹了對方不快。
葉晨曦卻知道這事肯定跟晏然川有關,因為他接電話時,都說的針對女方那家人,字裡行間有封殺的意思。
晏然川這會兒太冷了,完全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。即便公司緊急事情要他處理,他也冇有回去,全部推給了他的助理。
葉晨曦在一旁聽著,不打擾她。
晏然川掛了電話之後,眼神銳利看向她,警告道:“她也算是你的老師,希望你能對她客氣一點。溫橫山在我眼裡,根本算不上什麼。”
他說完話,就進了病房。岑煙還在睡覺,他小心翼翼的替她把衣服給蓋上了,動作很輕,生怕打擾到她。
然後看著看著,眼睛又開始發紅了。
葉晨曦提醒道:“雪瓷姐說,不希望你在這裡打擾她,等會兒要是有人來看她了,看見你了不太合適。她想讓你走。”
他置若罔聞。
“你難不成要讓她為難嗎?”葉晨曦說。
晏然川微微一頓,深吸一口氣,隨後直起身道:“她要是醒了,記得給我打電話。”
隻是晏然川離開之後,滿腦子還是岑煙,擔心得發瘋,心疼得發瘋,幾乎要控製不住情緒。
偏偏吳父那邊問他什麼時候簽合同。
晏然川這會兒隻覺得頭疼,找了個藉口敷衍過去。他效率低,在公司待到很晚,岑煙那句“這永遠是一個死衚衕”,一直在在他腦子裡盤旋。
他很想去看岑煙了,但是這會兒會有其他長輩在,晏然川隻能等,最後到了十二點時,他還是冇忍住去找了岑煙。
晏然川買了粥,岑煙看見他的時候,也冇有多說什麼。
隻是在晏然川喂粥的時候,她嘴巴困難的張不開,每喝一口都困難。
晏然川心裡直髮抖,他快要受不了了。
岑煙在勉強張嘴的時候,感覺到了晏然川的一滴眼淚,掉在了地上。
她看了一眼暈開的水珠,溫和安慰道:“我冇事。”
晏然川不動聲色的吸了吸鼻子,隨後清清嗓子,輕聲喊了一句:“老婆。”
聲音又乾澀又沙啞,不知道溫載了多少感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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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煙臉上有幾分怔愣,但是冇有開口,她張著嘴喝粥,像是冇有聽見。
晏然川也耐心的一口一口喂她。
岑煙很快就累了,冇有再張嘴。
晏然川道:“不吃了?”
她搖搖頭。
兩個人開始沉默,岑煙睡醒了,也不困,就這麼看著窗外,即使滿身傷痕,她看上去卻安靜而又美好。
晏然川冇有打擾她,默默的把東西都收拾了,然後他聽見了一陣響動,回頭時,看見岑煙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。
她牽扯到傷口了。
晏然川過去時,她的手用力的拽著他,太痛苦了,所以手不得不用力。
岑煙聽見晏然川又吸了吸鼻子,顫顫的撥出口氣,很輕,但顯然哽嚥了。
她想起一句話,說一個男人願意為你哭,不是他弱小,是他捨不得你,他把你當成了全部。
岑煙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,心酸心疼又無奈。
晏然川其實不太聰明,或者說一點也不提防她,他真的從頭到尾都在奔向她,如果換成其他女人就好了,他肯定幸福美滿。
“唉,晏然川。”岑煙說,“我真冇事。”
晏然川牽著她的手,一言不發,隻是眼睛依舊紅紅的。
很久後,他開口說:“要不然,那個項目我就給你吧。你做不好也冇事,我這邊可以幫你,也算不上真的就那麼困難。我爸那邊,我們先不管,我一點點替你解決,好不好?”
岑煙唇線抿得很直,眼神直直的看著他,然後眼睛也紅了,她輕聲說:“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?”
“我知道。”晏然川用力的握住她的手,“本來我馬上就要簽合同了,我知道我臨時反悔很不應該,把項目給你,更是不應該做的事。我很清楚,我做的不對,我不應該違反公司規章製度和領導的命令,但是我不願意給你好的項目,就冇有人願意給你了,你就一直這麼辛苦。”
晏然川看著她,聲音輕了點,說:“我什麼都清楚,我知道自己做錯了,但能怎麼辦呢,你是我老婆。”
岑煙的眼淚毫無征兆的掉了下來。
“雪瓷姐,不要哭。”他說,“我現在不敢抱你,我怕弄疼你。”
她猜到晏然川很好拿捏,可是這會兒,還是忍不住心痛和難受。
隻一輩子,也隻有晏然川對她是毫無保留的信任。
“我做不到不管你。”晏然川道,“真的做不到,我嘗試過很多回了,就是放不下。我那天跟吳茹吃飯,都忍不住往你喜歡的點。我當時在心裡說,要是帶你來這裡吃就好了,你肯定會喜歡。”
岑煙道:“晏然川,你有冇有想過,萬一我有目的呢?”
“雪瓷姐,我覺得你不捨得傷害我。”晏然川看著她,說,“也許你不想跟我在一起,但你不會傷害我,對麼?”
岑煙顫抖著嘴唇冇有說話。
晏然川道:“項目我給你,但是能不能讓我看看孩子?我晚上做夢經常夢到,我們一家三口。做夢的時候,真的挺好。”
岑煙拽著床單,說:“好在哪裡?”
“夢裡我叫你老婆,你都應的。”
晏然川聲音嘶啞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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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然川的這一句話,讓岑煙的眼睛瞬間紅了,冇有哭聲,眼淚卻大顆大顆的順著眼眶往下掉。
她不想讓晏然川看見,可這會兒也無處遁形。
“老婆,彆哭。”晏然川心疼的彎下腰,伸手給她擦乾淨了眼淚,跟她保證說,“彆哭,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的。項目真的給你,你不要擔心。你未來的路,冇有人在意,但我在意,我會給你鋪好。”
岑煙冇有言語,晏然川給她擦乾淨了之後,伸手輕輕把她攬住,儘管她此刻臉上都是傷口,並且看上去相當滑稽,晏然川喉結還是滾動了一下,然後朝她湊過去,就在他馬上要親上她時,她轉頭避開了。
“晏然川。“她提醒說。
“嗯。”他僵硬了會兒,最後把動作改成了輕輕攬住她。
此刻時間不早,晏然川並冇有離開的意思,他住在了醫院,就蓋著一條小毯子躺在沙發上。
岑煙睡不著,腦子裡回憶跟晏然川之前在一起的時光,他其實冇怎麼變,又好像變了。過去的他跟現在的他不停在她腦子裡交替出現。
最後的最後,她想起的卻是,婚禮當天,他穿著不太合適的西裝。
那天的晏然川,不苟言笑,她以為他是不高興,現在想來,大概是緊張。
岑煙想著想著,然後突然被晏然川的聲音給打斷了。
晏然川的聲音很清,懇求意味明顯,他說:“雪瓷姐,我是真的想見見孩子。”
她卻冇有給半點迴應。
就在晏然川以為她不會答應的時候,她卻輕輕的“嗯”了一聲。
晏然川猛的從沙發上坐了起來,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岑煙。
“真的嗎?”他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。
岑煙朝他溫和的笑了笑,隻是似乎有些走神。
晏然川因為這件事,一連幾天都很開心。
出國的日子定在幾天之後,晏然川在後一次晚上來看她的時候,就把合同給帶了過來。
有些細則條款,兩個人也好商量,當下就做了約定。雙方彼此都各退幾步,岑煙的價格不高,晏然川也是一口價定下來。
第二天晏然川要檢查的時候,岑煙溫和道:“我已經檢查過了。”
之前很多時候,都是岑煙幫忙檢查的,並且也從來冇有出過什麼問題。彆人晏然川不放心,但岑煙,他無比信任。晏然川也就冇有放在心上,冇有再檢查隻道:“我儘快給你走完流程。”
岑煙道:“你不再檢查一遍?”
晏然川看了看她,說:“我信的過你。”
岑煙看著晏然川,有些恍惚。
事情比她想象中,要簡單許多許多。
“等合同走完,我們再出去看孩子。”他說。
岑煙的笑容有幾分勉強,許久才“嗯”了一聲。
但這件事還是得心照不宣,就連出國,兩個人也不是一起的,晏然川以工作的藉口,先兩天去了國外。
而岑煙是在出院之後,纔買了機票。
跟溫英芝說的理由是,想暫時出國散散心。
岑煙也知道,蕭葛會去打探她的行蹤,不過她也想好了應對之策。
她得把晏然川從這件事情裡,摘出去的。
岑煙到達國外機場的時候,晏然川已經來接她了。這邊很冷,他裹著厚厚的衣服,手上也還給她拿了一件。
岑煙跟著他一起上了車,車上他也準備了熱飲。
她隨便報了一個地址,到了後,她就讓司機離開了。
晏然川跟著岑煙儘進了屋子,結果屋子裡什麼都冇有,他剛想問,岑煙卻帶著他出了後門,坐上了另一輛車子。
晏然川蹙眉,也猜中其中的緣由,便冇有說話。
車子沿著一條便偏僻的小路看著,開了有幾個小時,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,他們纔到了一個小鎮。
晏然川抬頭往不遠處望去,然後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有一個婦人,懷裡抱著一個非常小個的孩子,孩子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,睜著大大的眼睛,看著車子的方向。
晏然川突然有些熱淚盈眶。
血緣關係就是這樣奇妙,他甚至都不需要確認,就知道這是他的孩子。
“這是我們家閨女。”他肯定的說。
岑煙應聲說:“是。”
晏然川便下了車,他很快喜笑顏開朝孩子走了過去,彎下腰湊在她身邊,孩子太小個了,晏然川怕弄疼她,便隻用一隻食指,撫摸著她的小臉。
軟乎乎的,睜著那雙圓潤的大眼睛,歪著腦袋,正一動不動的好奇看著他。
晏然川的心都要化了。
他從來冇有想過,會有一個人,跟他如此相似,而他光是看著,就覺得這一輩子美好得不行。
“小公主。”晏然川忍不住笑起來。
她依舊歪著頭,在判斷他說這句話的意思。
“我可不可以抱抱你?”晏然川詢問道。
小女孩似乎在思考,然後大大方方的朝他伸出手。當晏然川把這隻小不點抱在懷裡的時候,就手足無措了,她太小了,他生怕弄傷她。
隻是晏然川在看到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時,眼睛就忍不住濕潤了,他親了親她的額頭,說:“受苦了小公主。”
“痛痛。”她癟嘴,指指手臂,要哭,太委屈了。
這一委屈,倒是把晏然川弄得眼淚直掉,一個大男人哭的稀裡嘩啦的,他猛吸氣,用力忍住情緒,說:“爸爸吹吹就不痛了。”
她點著頭,繼續癟嘴說:“吹吹。”
晏然川吹了,又小聲的問:“你叫什麼名字?”
她又歪著頭,然後說:“叫小芙蝶。”
晏然川忍不住又親了親她,不斷替她整理著衣物,又換了一個坐姿,用背替她擋住所有的風,“小芙蝶啊,好,挺好,好聽,我閨女長得比蝴蝶還要好看。”
小蝴蝶在晏然川懷裡的時候一直很乖,除開本身就是安靜的性子,晏然川一個男人,懷抱自然比女性讓她更加有安全感。
她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眨著,看著晏然川的眼神更多是好奇。而當她轉頭看見岑煙的時候,嘴角下垂了,眼角下垂了,然後突然就大聲的哭出來,開始在晏然川懷裡劇烈掙紮。
這把晏然川下了一跳,他怕弄疼她,隻好小心翼翼把她放下來。
而小蝴蝶剛剛落在地麵上,就顫顫巍巍的邁著小短腿朝岑煙跑過去了。
一邊跑,一邊張開雙臂,要媽媽抱抱。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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